千垚

不咕不咕

【恋与漫威】Defender(奇异博士单人)(上)

有关于守卫者奇异的单人篇,上。

涉及奇异2剧情慎入。




-1-

        我知道我在做梦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实中我是最喜欢干净的人,那些黑暗、狭小又肮脏的地方我向来敬而远之,更别说主动踏进。不是洁癖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街边遇见流浪汉的时候我从来都躲着走,没办法,生理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我现在正躺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,灰尘的味道腐朽又刺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又进入了这个梦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夜每夜做着的同一个噩梦。





-2-

       房间那么小,甚至称不上房间,只有一方木桌,一架壁柜,一扇关上的门,一面落帘的窗,几乎透不过光线。我也尝试往外走过,门外是老旧又残破的木质楼梯,布满了腐叶和木屑,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我顺着楼梯走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楼梯上到处悬挂着苍白如铁的蜡烛,明明没有风,烛焰却在摇动。每走一步,断裂的扶手上便落下一捧灰,掉在火苗中间,砰地挥散成尘雾。

       最离奇的是,梦里这条长长的楼梯,在微弱焰光的照映下延伸进黑暗里,不论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。最后我只能踩着嘎吱嘎吱的楼梯板原路返回,表情几乎算得上嫌恶地,扯下粘在身上的小块蛛网。

       为了避免再踩进那些脏乱,我选择留在屋里,就坐在那张小桌旁,在窗帘漏出的那一小道光线旁边,安静等着一个人来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我每天陷入梦魇中唯一的期盼。





-3-

       光线照得到我身上的时候,就会响起三声敲门。

       门并不落锁,可那人依旧很绅士地选择敲了门再进来。他说他叫Stephen。


       Stephen Strange。


       如他的姓氏一般,Strange是个很奇怪的人。从我第一次见到他,就觉得他与这个梦境格格不入:他总是穿着一身红黑色的衣服,半长黑发一丝不苟地扎起,鬓角却是与常人不同的雪白。他打扮得太过干净整洁,就不该存在于这个脏乱的环境里。

       这对于爱洁的我来说简直算得上福音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他的手,上面爬满了小蛇一般的疤痕,我必须刻意避过视线,才不至于当场问出什么冒渎的话来。毕竟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——就算在梦里,我也是该克制些的。

       但更奇怪的是,那双冰灰蓝色的眼睛明明冷漠又疏离,看向我的时候,却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柔和哀。

       我分明只是在梦里初次见他,那眼神却总让我觉得熟悉。等我再想细究,那道目光已悄悄收回去,看不分明了。

       有时我甚至会有种感觉,他似乎是透过我在看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好在我并不在乎,从刚开始有些许戒备之外,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迎接他的到来。他是每夜噩梦里我唯一见过的活人。

       也不是从来没有别人。有时门外会响起沉重的脚步,听声似乎是个胖子,但我没见过他的样子,都是Stephen走到楼下。我也追出去过,可总是像之前那般。

       他消失得飞快,又留我一个人在这片危摇欲坠的楼梯上,前后都是黑暗。四周尽是飞尘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蹲坐在自己的脚跟上,把自己蜷成一团等他来带我回去。


       我太知道怎么拿捏他了。每次做出这种姿势,他就会心软牵起我,眼中带着抱歉和哄诱,用他又低又好听的声音,引着我回到屋子里去。

       我是不怕的,只要他在。他穿着一身红黑色衣服,掌心却发出温润的白光,像是无间深海下的夜明珠一般莹莹。他用这一点白光驱散无尽黑暗,然后默默和我坐到一处。

       只需要默默。我们坐在一处看星星,一句话都不说,也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多少个晚上,他在我的梦魇里,是唯一的慰藉。





-4-

       不可描述地,我知道我对他似乎有了一种难言的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你尽可以管它叫做依赖,或是兴趣使然。他是那样可感又模糊的一个人,明明我看得见他身上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,却依旧觉得他像迷雾一般让人读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好在我从不委屈自己。梦而已,想不通就顺其自然,没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   我靠在桌边,支棱着耳朵听楼下的声响。


       胖子管Strange叫Defender。我知道那是“守卫者”的意思,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到的只这一点,我的思维忍不住又开始发散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到底在守卫些什么呢?我不知道。其实之于我,说他是我梦魇世界的守卫者也无可厚非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存了私心,试探着仿照胖子的方式也叫他Defender。那双好看的蓝色眸子猛地亮起来,又在看到我没有任何其他反应的时候,渐渐黯淡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我竟有些微痛快。

       这样看来其实我也是一个很恶劣的人,现实生活里我总是照顾着所有人的情绪,处处忍让,总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开心,但其实我的潜意识中也是有反叛一面的,就像现在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各怀心思地坐在地板上,看着窗外的星光闪烁。

       梦又开始静默起来,他坐在那里久久不动,直到星星消失不见的时候,便叹息一声,然后起身往外走。

       我蛮喜欢这样将明未明的晨曦,虽未放亮,总好过那些无边黑夜。天边的鱼肚白光,和他手心的那抹亮色类似,让人心头泛起暖意。

       然后他和我说再见。

       我其实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,脏乱的环境实在令人恶心,所以我没有回他。但好像因为这样,他眼中的哀伤又深了一层。

       我有点于心不忍。

       可他转身便出门去了,很快便消失在木质楼梯远处的黑暗里。吱嘎吱嘎的声响消失之后,我又是一个人,嫌恶着这个梦。

       我没能开口。





-5-

       今天他来的时候披散着头发,身上带着好闻的薄荷气息,似乎是刻意熏了香,有意遮盖些什么。他素来整洁雅致,却未曾有一次像如今这般刻意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敏锐地嗅到熏香下若有若无的血的味道。我皱起眉,果然发现他额角和颧骨上草草遮盖的细小伤口。

       一时间竟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在我心里滋生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其实明明没有任何值得我生气的点——梦里的他甚至顺着我的心意,整理妥当才来见我。我该高兴才是。

       可我就是莫名愤怒。然后我往后躲了躲,坐得离他远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睫毛登时便垂下来,让我想到败兵的军旗,或者雨夜进不去家门的小狗。

       我没再有心思看星星,气氛就这样僵持着,硬生生捱到他要离开的时候,我才拉下脸伸手拽住他,任他手上的疤硌得我一个激灵。我很生硬地叫他坐下,从头上扯下小皮筋来。

       越靠近,就越能看见他颈后乃至延伸进衣领里边的伤口,也许他散着头发是为了遮一遮。身边没有梳子,我只好用手一把一把去抿,最后也算扎了个像样的辫。我能感受到他僵硬的身子,一动也不敢动,任我在他头顶放肆。

       “留在这里不好吗?”我问他。

      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,沉默了好久还是没说话,只是在意识到我看着他颈后伤口的时候,把脖子往衣领里又缩了缩。我瞥了他一眼,坐回桌子边上去,不再分给他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木门开了复关,伴着脚步消失一切都渐归寂静,陈旧木地板也没有再发出声响。


       等他第二天再来的时候,伤口已经全部消失了,可像昨天那样,头上的小皮筋却已经不见,他又是披散着头发过来的。我只好扯下今天的皮筋,再给他绑到头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如果我没看错,他背对我的时候好像是笑了,笑里似乎有微微得逞和窃喜,憋着不知什么坏。我懒得管他,但也没拒绝他坐得离我更近些。

       我确实对他有一种蛮复杂的情感。





-6-

       从此之后他的头发都是由我来梳,从刚开始乱糟糟不成型的辫子,现在也算得上心灵手巧。其实习惯了之后,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梦也挺好,梦里有人需要我、陪伴我,总好过我上赶着追在别人身后的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Stephen这个人,闷,但有挺多小心思。比如他偶尔会用掌心的光给我搓出几朵闪闪的白玫瑰来,或者给我指到窗外某处夜空,然后挥挥手,叫我看到那里星星坠落产生的漂亮尾焰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掌心很暖,怀抱很暖,唇也很暖。临走前他会吻一吻我的额头,然后用他低低柔柔的声音和我说再见。

       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:“你会一直陪着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。”

       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,我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,在他鬓角上留下一个亲吻。


       我好像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梦了。





-7-

       可第二天我便收获了一个“惊喜”。

       是夜我没再见到窗,只有黑黢黢一片。我开了门等他,蜡烛缓慢无烟地燃烧着,而他没有来。

       一连几个晚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梦出了问题。





-8-

       我不想理他了,于是当他伸出手来搂我的时候,我很干脆地甩开了他。没日没夜地等,最终等到他再来,不是为了听他说抱歉的。

       我需要一个解释。可我也知道,以他的性格,不解释才是常态。

       他看我不说话,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,又一次在原地愣着不动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恨他是块木头。


       ……也或许不该怪他,是我没谈过恋爱,在心里也就构造不出一个完美对象,连梦都这么漏洞百出。

       我招招手,冷眼看着他做错事一般低着头,从善如流地坐过来。然后我从头上扯下皮筋,开始今晚的例行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手指顺进他发间时我就感觉到了不对。我不可置信地又去摸索了一下,果然触碰到了凸起的疤痕。我有些粗暴地扯开他的衣领,表面干净整洁的暗红色袍服下面,还没长好的伤口赫然可见。

       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这几天没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Stephen不开口,我也懒得问,他好像很少在我面前说些外面的东西,从不反驳,更没对我说过重话。就像我现在那样粗暴地扯开他的领子,他也没有表现出常人该有的愤怒和反抗。

       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,任我发泄不满。

       那种乖顺到甚至有些委屈的样子,反倒让我有些不忍心发火。我只好轻哼一声,继续将手伸向他发间梳拢,恶狠狠地在他的发尾打了半个蝴蝶结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明天……可能也来不了。”他轻轻拢起自己的外袍,很快把自己收拾整齐,只是一直不敢与我直视。

       “来不来是你的自由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别这样。”他叹了口气,眼底布满倦色,声音里也带着一点点哀伤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知他在难过些什么,可明明这里是我的梦,他该听我的话才对。谁给他的自由有他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我清了清嗓子,眉尾一挑正欲开口,却被他打断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醒醒好不好?就当是为了我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而且越来越低,低到我压根没有听清后半句。

       我一头雾水,追问了一句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他又不肯说话了,只是摇了摇头,然后紧紧抱住我,很紧很紧地抱着,我甚至能嗅到他修整胡子用过的爽肤水气味。

       他赶在月色褪尽之前匆匆离开,临走之前在我额上留下一吻,同我说了声再见。

       我靠在门上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,突然间头痛欲裂。





-9-

       再次清醒已经是天光大亮。

       一时间我适应不来那样耀眼的光线,不得不伸手遮住眼睛,而扫视四周,布置与我梦魇中熟悉的屋子无甚差别,只是环境更干净明亮。我愣愣看了一会儿窗外树上啁啾鸣鸟,打开门从屋子里走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这次的楼梯一眼可见尽头,干净齐整得让人适意。我试探着往下去,与大厅里一个打着瞌睡的胖子视线对了正着。


       “啊,你终于醒了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那人看到我,眼中明显露出惊喜的神情。

       能听得出来,这是梦魇中管Stephen叫Defender的人。果然是个胖子。我有些拘谨地欠了欠身。

       “抱歉,请问你是……?”


       只这一问,胖子愣了一下,转眼间神色中便带了些我看不懂的了然和同情。

       他说他叫王,这里是圣所。而我受了伤失去意识和记忆一直昏迷,于此养伤已三月有余。

       胖子神情严肃不似作假,可一时间要我全盘接受似乎又有些强人所难,头又开始隐隐作痛,我只好退而求其次,问他Stephen在哪。

       胖子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不在圣所。有个女孩找到圣所来寻求保护,Defender带着她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理解他有自己的工作,可听见Stephen和别的姑娘在一起,我心里总是不那么舒服。于是我向胖子表示,我想回到屋里去等他。胖子同意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从楼梯慢慢往上走,在三楼的大平台,圆形徽记状落地玻璃窗的对面有一张书桌。那似乎是他的办公场所,书桌上正放着我们的合照。

       照片里女孩笑容甜美,却让我感觉如此陌生。我走过去细细看着,想了好久也没能记起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。

       我和Stephen之间似乎有很长一段过往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我忘记了。


       脑中昏然混乱,好像有什么堵在我心口难以言明,让我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难受。我只有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,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。

       等了好几天,我几乎翻遍了他桌子上的书本和摆件,试图从中寻找出那些之前发生过的事的记忆。可就像他一次也没回来过,我的记忆也依旧缺失。

       一连几天我躺在圣所的床上,睡眠却好得出奇,再没进入梦魇。





-10-

       直到王说,他和Defender的联系断了。

       本来他以为Defender是如往常习惯的一般单独行动而已,没太当回事——他一向是个独行侠。可这次,就这几天时间,和他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看起来总在同他置气,可其实,其实我最希望他平安。他是唯一一个我能信任的人,不管承认与否,每次我见到他,总是有些欢喜的。我衷心希望他可以一切顺利,化险为夷。

       我记忆不全,想干些什么也无能为力,一天、两天,除了热锅蚂蚁一般乱转之外也没什么好做。王为了分散我的注意,再加上想尝试帮我找回记忆,特意带我到一个叫做“卡玛泰姬”的地方小作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个处在雪山半腰的小型建筑群,小,但五脏俱全,而且最重要的是多而不乱,足够整洁。王说这里是Defender和我初次相遇的地方。我来得比他早些,这么算来,我还是他的师姐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一起在这学习法术,守卫圣所,抵御外敌。直到三个月前……

       王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。我也不去追究,放开视线看向远处迎光的飞鸟。


       卡玛泰姬是个很养人心性的地方,巍峨的雪山、高耸的塔楼、古老的石刻、缭绕的烟香,还有清脆悠扬的暮鼓晨钟,总能给人带进庄严又肃穆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每天我就在那颗大榕树下面远望佛像。我从不信上帝佛祖之类,可现如今我有求,也愿意拿着扫帚日日去清理石阶上的落叶,然后低眉念上一句不为人知的祈盼。

       我一直期盼着他回来。我决心,只要他回来,这次就算他受再重的伤,我也不再恼他。

       我也不是任性,一直以来,我只是气他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。





-11-

       不知是不是心诚则灵,于某个敲过长钟的落日黄昏,我等来一个散发着蓝白光芒的五角星光门。我试探着把手伸进去,还没等碰到发光界面,一股强大的吸力便将我扯进了门中。

       我就这么旋转着跌进去。


       我能感受到自己穿过了许多不同的地方,也变成过许多不同的东西,坠落的时候控制不住身形,几乎是踉跄着被光门吐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入目满眼葱翠,鲜花烂漫,而看周围的建筑,似乎是来到了纽约某座楼顶。

       最惊喜的是,那个入我梦乱我心的人,此刻正言笑晏晏站在这片盎然绿意当中。我蓦地笑开,一边唤着他的名字,猛然扑进他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好久不见,Stephen和我记忆里已经有些不太一样。他梳了一头短发,原本的红黑袍子也变成了藏蓝,反而背后多出来破了个洞的斗篷是他习惯穿的砖红色——不变的是他发间的一抹白,在鬓角抿得整整齐齐。每天给他梳发的那段日子,我最喜欢坐在他身侧,望着这抹白色出神。


       他似乎不曾预料到我的出现,愣怔一下,反手便推开了我。于是我如愿又听到那个每夜萦绕在我梦境中的好听声音,只是出口的话却不那么动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这位小姐,你是?”

       我有些委屈地望进他蓝绿色的眸子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,Stephen,”我说,“……总之你这样蓄意报复,就是你不对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个他依旧一头雾水,皱着眉站在那里,推也不是抱也不是,张着手臂不敢动弹。他试图开口用话语安抚我,话还没出口,却被一个惊疑的女声打断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见过你,圣所房间里那个昏迷的女人。你怎么——”不知触了什么禁忌,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打住不言。

       我眯着眼睛看过去,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,穿了一身牛仔外套,T恤、牛仔裤、运动鞋,一眼看上去,像极了年轻版的我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她看向我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不信任和戒备,似乎害怕我过于直勾勾的目光,惶恐地往Stephen身后退去。

       我在她的背后看见一个大大的五角星,和带我来到这里的光门极其相似。还未来得及细思,我便感受到怀抱中的人挣了挣,悄悄挪了一步。这一步正好将女孩遮在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种保护性的姿势。

       我对上他的眼,原本熟悉的蓝色眸子里,细看竟全是陌生。


       我缓缓松开手,退到几步开外,略带歉意地欠了欠身,在四周相当凝固的氛围中轻轻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我说,抱歉。

       是我认错人了。





-12-

       场面冷下来,又回到了我曾经和他坐在梦里看星星那样静寂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Stephen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我。尽管梦里他木讷一些,不如面前之人显得这样意气风发,但至少我可以看清他温柔的目光。那双眼睛不该像现在这样,被冷淡和抗拒的视线所困囚。

       Stephen掸了掸袖子,有些尴尬地打破这份寂静。

       “也许你走错了世界线,小姐,我不是你口中那个Stephen。我从来没有见过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也有可能是我的原因,”他背后的女孩弱弱举起手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我对能力使用还不太熟练,也许在开空间位门的时候出了差错。”


       现在我们仨在楼顶面面相觑,一边打着商量往楼下走,一边各怀鬼胎地交换着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女孩名叫阿美莉卡·查韦斯,具有平行时空穿梭的能力,那道蓝白相间的五星光门,便是她使用能力创造出的、连通不同世界的通道口。而这个Stephen也确实不是我认识的Stephen,确切地说,甚至他和阿美莉卡也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我突然想到王说过的,有个女孩寻来圣所保护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很有可能就是阿美莉卡,她一定知道些什么。我的视线又开始持续在她身上游走,盘算着如何从她嘴里打听到我的Stephen的有用消息。


       于是我放缓了语气,用尽量平和的声音、尽量真诚的眼神问出口:

       “你见过Defender,对不对?”





-13-

   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美莉卡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她看着我,似乎在思考措辞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但是他死了。”





-14-

       我的脚步一顿。


      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,看起来文弱又朴实,谈起生死血腥却面不改色。

       Stephen故意把我们俩隔在他左右两边,说是更方便保护我们。我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。

       说白了他还是在防着我。先前我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,毕竟他不是我的Defender,我可以毫不在乎。

       可现在,当我看向他的时候,竟从那双眸子中解读出一种名为不忍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我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,甚至有些刺耳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所以你也知道,是吗?”

       那个和Defender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,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速,对我做了最后的审判。

       “抱歉,但,我们亲眼见到他的尸体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三个人当街停下脚步,在往来川流的人潮中越发显得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   我始终觉得他们在骗我,利用我们之间信息的不对称——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,先来的欺负后到的,人多的欺负人少的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今天与他们不过第一次见面,我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骗我的必要。

       可我坚持要说出这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证明给我看。”





-15-

       新来到的这个世界里有一种叫做记忆巷的公共设施,密集分布于大街小巷当中。

       记忆巷,重放你的重要记忆,以折扣价购买。我可以清楚听见机械男声饱含情感念出介绍后附的一段slogan:


       “We remember, so you don't forget.”


       似乎为了给我证明他们话的真实性,Stephen不假思索地,率先踩了上去。面前的场景忽地一变,my Defender,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一片光斑幻影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像在我梦里那般,他穿着熟悉的红黑色制服袍子,却平躺在冷冰冰的圣所楼顶,头发凌乱,但还没有完全散开。我看得到压在他脑后那个半蝴蝶结状的小辫子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我亲手扎上去的。

       人说死去的人经不得细看,细看下来,其实我的Defender身上已是尘土满面,血肉狰狞。可我这样洁癖又挑剔的一个人,第一眼看见的,却是他那双会说话的眸子。冰灰蓝色的虹膜依旧那样好看,瞳孔却早已扩散,直勾勾盯着虚空,毫无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那双从来忍让着我的眼睛,到死都没闭上。


       我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。

       Stephen没有说话,兀自从记忆读取圆台上退下来,换上了阿美莉卡。在阿美莉卡的记忆里,我看见了我鲜活的他。


       其实是已经控制住了的,明明他已经将绷带怪锁进了护罩当中,手中白光流转,眼看就要收服这鬼东西——可局面怎么就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吸取阿美莉卡的能力,我从女孩的视角中看见他犹豫又悯然的神情,他说那是最后的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这确实略微有点不近人情。

       可就是面对女孩时的这一点犹豫,让他从导致阿美莉卡死亡的罪魁祸首,变成了为了保护她而死的祭品。

       最终是他被那绷带怪穿了心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理解。他那厚实的胸膛,怎么就能如同纸片一般被轻易戳穿。

       而他,胸口已经焦黑一片的他,躺在地上,竟还能残留着一丝意识。手心白光再次亮起,他用那抹白光为她切断束缚,保驾护航。在临死前。

       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阿美莉卡送到了另一个世界,还了她自由。

       一时间我有些呼吸不上来。那一下明明是扎在他心口,我的胸腔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,疼得我直接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这疼痛一直蔓延到大脑。

       一些记忆开始渐渐涌进我脑海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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